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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維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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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維爾的話,從常理來分析,是沒問題的。

栽培這麽一個頂級間諜,甚至幫助他坐到了敵對國司令官的位置,其間花費的心血可想而知,就這麽廢了,絕對是傷筋動骨。

但是,有一個不合常理的問題。

雷哲·南玻。

雷哲·南玻被他們抓捕之後,非但沒有給他們使絆子,還異常地配合,生怕他們證據不夠弄不死艾伯特,還自帶證據送上門。

除此之外……

澤維爾跟沐恩說過,那個神秘的“殿下”,在地下實驗室時,曾詭異地放過他一次。

這完全說不通。

除非……

“艾伯特下臺本就是幕後之人計劃中的一環,而且,艾伯特死了,能比他活著的時候,給幕後黑手帶來更大的利益。”

澤維爾緩緩說出自己的猜測。

整個聯邦,有誰能從艾伯特的死裏受益?

最直接的人就是理查德。

艾伯特一死,他直接轉正,萬年老二一朝翻身做老大,聯邦裏不好的猜測不知凡幾,陰謀論猜測他目的的人更不少。

但是……

沐恩實在不想相信這種多看一份文件就聲稱自己老年昏花老腰酸疼要娛樂休閑一下最好釣個魚放松一下精神的貨有這樣的心機。

除此之外獲益的……

一個明面上的,非但鏟除了一直心懷不軌覬覦自己身體的“老師”,還成功認祖歸宗。

按照斯圖爾特家族的勢力和他本人的能力,以後想要往上爬是輕而易舉的事。

還有一個暗地裏的,身為理查德繼承人,只需要靜靜等待理查德退下來,就能接替他位置的……

林道森。

澤維爾用陰謀論來思考,假如林道森有這樣的野心,他想登上高位,就必須除掉的兩個障礙——親哥哥艾利克斯,和司令官艾伯特。

非常不巧,這倆人還真的都沒了。

“好離譜……”澤維爾吃飽了飯,靠在椅背上感嘆,“我在家那麽多年,從來沒這麽密集地動過腦子,啊,好累。”

沐恩提醒他:“沒有確鑿的證據……暫時別往外說。”

澤維爾點頭認同了他。

科恩“殺害友人”血淋淋的例子在前,林子羨背負流言多年的例子在後,僅憑猜測來斷定一個人,確實不太妥當。

萬一人家真沒做呢?

流言可是不見血的刀,他無心一說,搞不好會造成什麽後果。

眼看沐恩吃飽了,澤維爾忽然問道:“對了,你這兩天忙嗎?”

沐恩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還好,怎麽了?”

澤維爾坐起身:“我要出門一趟,有點遠,可能要好幾天,你太能惹事了,把你放在這我不放心,你要是有空,我們一起去唄。”

沐恩有些無語,什麽叫他太能惹事了?

他仇家真沒那麽多,恨到想同歸於盡的就這一個。

再說他的身體也經不住再折騰一次了,他暫時不打算弄死自己。

“我的教官,就是在翠鳥星那段時間訓練我的教官,他在C053星上遇難了,當時軍部把所有屍體都帶走檢測,最近征求了家屬的意見,已經把骨灰送回翠鳥星了。”

沐恩怔了下,擡眸看過來。

澤維爾眼簾低垂,撥弄著盤子裏剩下的土豆絲,輕聲說:“三天後下葬,我和林子羨打算回翠鳥星一趟,去送送他。”

澤維爾有些煩躁,敲了敲盤子:“本來打算弄死瑞文把他的頭血祭了的,結果這龜孫子還升官了,煩死了。”

C053星,歸根究底,是幾個上位者權利鬥爭中的犧牲品。

如今,勝者踩著一地屍骨升官發財,泡在金錢和權力之中狂歡,敗者被打入死牢等待處置,滿心怨恨,沒有半點反思的意思。

唯獨C053星上的冤魂,無處安息。

歷經半年,連屍骨都被擺在冷冰冰的解剖床上研究,現在才被家人接回家安息下葬。

沐恩閉上眼,再睜開時,他主動握住澤維爾的手,他的聲音冷淡,卻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定感:“瑞文不會得意太久了,我保證。”

澤維爾看著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纖細手指,忽然翻手握住他的手,微笑道:“好,我相信你。”

三天後,翠鳥星烈士陵園。

翠鳥星一連下了半個月的雨,在這天,天很給面子地放晴了,陽光穿透雲層,落在滿地石碑之上。

教官生前人緣極好,走到哪都有朋友,今天下葬,往來吊唁的友人絡繹不絕。

艾克也來了,站在人群中,哭得一雙牛眼通紅,時不時抽噎一聲,跟打雷一樣,引得四周的人不住看過來。

他早就返回了翠鳥星,目前已經升到了少尉。

諾亞也來了,他現在是翠鳥星最高軍事長官,士兵下葬,他站在最前方,不太熟練地安慰著身穿黑裙的遺孀。

這是澤維爾第一次見到教官口中那個“隔壁藝校校花Omega”。

她抱著黑框的相框站在最前方,陽光灑在她身上,卻驅不散她周身濃重的悲傷,纖柔的身子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但那只是仿佛。

女子垂首而立,黑裙被風揚起,從纖細的腿往上,是稍顯臃腫的腰身。

林子羨註意到他的眼神,道:“她有五個月的身孕。”

澤維爾沒說話。

“不用太擔心了,教官是因公殉職,諾亞上校會安排好她往後的生活。”

澤維爾低聲說:“就為了殺了我。”

……連累了這麽多人。

沐恩偏頭看了他一眼,道:“我不知道你還有幫畜牲頂罪的愛好。”

澤維爾:“……”

“也對,”他冷冷道,“在這自艾自怨沒有用,殺了瑞文才是實在的。”

葬禮結束,其餘人零零散散離去,只有那個Omega還站在原地沒動。

賓客們離開時,有相熟的,會走到她身邊低聲安慰兩句,澤維爾走上前去,聽到他們說——

“佩爾,節哀,至少保重身體。”

“你還有孩子,振作一點。”

“別太傷心了,他不會願意看見你這樣……”

“……”

佩爾穩穩地站在那,像一簇潔白柔弱的茉莉花。

無數人路過她身邊又離去。

周圍漸漸沒人了,澤維爾站在離墓碑幾米遠的地方,沒了遮擋,他得以把那塊小小的石碑盡收眼底。

他望著那塊墓碑和上面熟悉的人臉,還有那個鮮紅的名字——

維托·維爾什。

很陌生,澤維爾忽然發現,他一直管教官叫教官,其實也不止是他,其餘人也這樣叫,叫習慣了,就幾乎沒註意過他的名字。

直到它被刻在了墓碑上。

“你們是維托的朋友嗎?”輕柔的女聲響起,帶著濃濃的疲憊。

澤維爾偏過頭,看到黑裙的遺孀正看著他,Omega茶棕色的眼眸色澤柔和,倒映著他的臉,眼眶通紅,在素白的臉上格外明顯。

林子羨和艾克也走過來。

她眼底帶著青黑,看著他們:“我好像……沒見過你們。”

林子羨愧疚地低著頭,艾克沒忍住,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又不敢出聲,怕自己哭的太響亮嚇到Omega,只能用手死死捂住嘴。

佩爾看了看他們,眼神從疑惑漸漸變成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好似明白了什麽。

澤維爾道:“我們是他的……學生。”

半年前,C053星上,維托教官接到賽場出事的消息,毅然搭乘第一班飛行器,跳進了修羅場。

現在,三個學生完好無損,他卻死在了那裏。

佩爾沈默下來。

半晌,她沙啞地開口:“謝謝你們來著一趟,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她撇開了眼,到底不想看這三個人。

前去救援是維托自己做出的決定,她看過錄像,維托下去之後救到了一個士兵,但不是這三人。

這更加諷刺了。

別人甚至不需要,他卻因此而送了命。

不是他們的錯,但也難免怪罪他們。

一見到他們,佩爾就忍不住想,要不是為了這三個人,為了自己的學生,維托……

佩爾閉上眼。

他還是會去。

就像他幫那個陌生的年輕士兵引開蛇群那樣。

澤維爾從衣兜裏拿出一個小型設備,巴掌大一個,放在墓前,緊挨著祭品。

林子羨也連忙拿出兩張紙,澤維爾接過來,疊好了放在旁邊。

澤維爾想說點什麽,但佩爾緊閉著眼,把頭撇向一邊,不願意和他們交談的意願十分明顯。

他頓了頓,鄭重道:“對不起。”

艾克還呆楞著,林子羨一拉他,他也回過神,兩人也跟著道:“對不起。”

三人離開了。

四周只剩下佩爾和諾亞調來維護秩序的士兵。

佩爾艱難地蹲下身,旁邊有士兵害怕她摔倒,想扶她一把。

佩爾擺手拒絕了他們,自己小心蹲下,拿起那個小型的設備。

那是一個播音設備。

裏面只有一段錄音。

佩爾點了播放,沙啞的女聲傳出來——

“對不起。”

——軍事法庭後的走廊,澤維爾堵住了被押送走的迦南,暴力威脅她錄下了這段錄音。

他把這段錄音單獨拷了出來,放在這個小小的播音裝置裏。

設備自動重播,把這短短的三個字重覆播放。

佩爾展開播音設備下壓的兩張紙。

是兩張判決書。

艾伯特·肯內特,判處死刑。

迦南·斯圖爾特,終生□□。

翻過來,紙後面寫著一行字——

對不起,還差一個,下次補上。

佩爾捂著嘴,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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